【嘉瑞】他比了比口型，是三个字。
高三的学业繁重而忙碌，嘉德罗斯今年越级进入复习阶段，听说他已经具备了参加高考的条件，但不知为何迟迟不越出那根线。直至今年考试的机会离去，他这才从高一一举跃进高三，不偏不倚，正中实验班。应该是个很嚣张的人，格瑞想，上一年他高二的时候听说了这个天才新生。学习体育都被压一头，直至被对方下了战书，他才反应过来嘉德罗斯是在挑衅他原年级第一的名头。
最初只以为是个不会交集的人，谁知对方主动找上来。不知嘉德罗斯从哪里听说格瑞拿过一次全国奖，气势汹汹地从初中部冲过来下了战书。格瑞的确学过几年剑术，家里算是个有名的剑道家族。但后来几经周转，直至现今只有他一个传人，对于自己这一身精湛的剑艺，他只是决定雪藏而已。这些话若要细讲，未免太过难为他古老沉重的那些记忆，在这里就不再提。那个蛮横的少年斗技的要求自然是被格瑞拒绝了，彼时他也刚升上高一，还在适应高中高强度的学习进程，也没有心思去搭理那些道听途说来讨伐自己的混混。
是的，混混，若是嘉德罗斯知道格瑞当初是这样想他，指不定会再度大闹一场——这不怪格瑞，嘉德罗斯当时身上挂着的校服有些残破，虽露出的皮肤没什么大出血的情况，但连着微胖脸颊上新贴上的创可贴却给了他好斗的印象。以及那头乱糟糟的金色头发，和左眼下不伦不类的五角星纹身，那条被他抓在手中的黄色围巾也脏兮兮的，实不能给人什么正道之士前来挑战的意思。只是那双眼睛很坚定，连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沉淀下来的东西。
好在嘉德罗斯并不是什么正道之人。
格瑞再度遇到嘉德罗斯是在那条阴暗的小巷子里，那已是他升入高二的第二个月了，来不及感慨什么，便是期中考的来临。他被一群混混堵在去考场的路上，似乎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对他优等生的身份不满，碰巧遇到他在巷里，便堵住了格瑞，嚷嚷着要让他失去考试资格，以及将手中的铁管击打在破烂的砖块上发出难听的威胁。
这股恶意突如其来，格瑞还没有决断出到底是冲上去将这几个人打趴在地，还是走旁道考试为先，那个金色的影子就冲进了对峙，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拿着铁管的渣滓踹飞。
那只铁管被对方甩过来，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格瑞有片刻的怔神，但这不妨碍他的条件反射。抓住那根铁管的时候那个影子也直面的光明。明明只见过一次，格瑞却偏偏想起了这张脸的名字。
“格瑞，”嘉德罗斯躲开后方那把小刀的偷袭，洁白的衬衫却被划开一个小口，“你在迟疑什么？”
他说，“这些渣滓打飞不就好了？”
——距离开考还有十五分钟。
格瑞抿唇，随即那根铁管飞舞出尖锐的光芒，挥舞的瞬间那些圆滑的金属似乎变作了锋利的刀刃。许久未曾运作的剑法似乎没有退步，他想着，分秒必争地向嘉德罗斯口中的渣滓袭去。也许他对嘉德罗斯的第一印象错了，那些思绪不受控地扭转起来，对方并不是什么混混、嘉德罗斯身形间流露出的姿态更像是信心满满的王者，也许那些身手被称作武者更合适，但不知为何格瑞就是觉得前者的形容更适合嘉德罗斯。
战斗结束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制服割痕下露出的亚麻填充物。格瑞顾不了他还要多一笔花销，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将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仓促塞进提包里，只想在接下来的八分钟里冲到考场。于是他将嘉德罗斯将要开口的邀战抛在脑后，向学校飞奔起来。
直到应付了监考老师几句迟到的教训，格瑞这才想起来。
嘉德罗斯方才穿的衬衫，现在应该变得破破烂烂的那条，似乎和他的校服是同一件。格瑞记得很清楚，那些混混用的三菱刀不可能是正规生产的，若是躲得快反而皮肤不会受伤，但身上的衣物若是质量不佳便被划开一条口子，就像现在躺在他提包里惨烈牺牲的那件。
他来不及多想，下一秒投进题海的折磨里。
后来听说初中部出了一个天才，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跳级，格瑞将那个天才的描述轻易地和嘉德罗斯联系在了一起。
到现在为止见过两次了，格瑞想，而今天班里将转来一位新同学——就是那位越级的天才——最近耳边出现这两个字的频率快要和物理实验题里出现小华的名字的频率相提并论，格瑞抬起头，从实验题的迫害分出一点注意力去讲台。
高三的转学生没激起什么波澜，疯狂刷题的实验班只留下笔尖摩擦纸面的声响，以及一分钟后模式化响起的掌声，那个意外熟悉的身影从讲台上走下来，最后坐在了距离自己两个竖排的斜上角，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的注意力有些不受控制的分散，格瑞干脆直接抬起头看向对方的方向，目光移动时便接触到了那双金色的眸子。
那双眼睛具有很强烈的侵略性，带着些不大熟悉的冷漠，下一刻喷发的斗志险些灼伤自己，格瑞收回视线，不知何时归来的注意力好端端的躺在卷面上。
再下课时便是四十分钟后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拍在自己的桌面震出的声响收到了几位同学不满的瞪视，恶意的收获者全然不在意，嘉德罗斯保持着嘴角的肆意，凶狠地开口：“格瑞，和我打一架。”
“我拒绝，”这句话像是准备了很久，嘉德罗斯最后一个音还未曾安稳，格瑞的口中便挤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嘉德罗斯像是真的不明白刷题时间对高三生的重要，尤其是对于目标是全国第一大司法学院的格瑞来说，“你的剑术，就这样浪费吗？”
与你打就不是浪费了？格瑞本想下意识地反驳，开口的前一秒响起对方战斗的迅捷身形，回应给嘉德罗斯的便只有沉默。
“不管怎样，你得和我打一场。”嘉德罗斯说。
“不。”
这场拉锯战持续到上课铃拉响，嘉德罗斯似乎没有要在上课期间找格瑞麻烦的念头，带着些奇怪的妥协回到了座位上。这很奇怪，格瑞心想，他听说嘉德罗斯做事是很自我的。
一直持续到午休，格瑞逃也似的离开教室，发小金一起吃午饭的邀请也被拒绝。他一个人拿着面包，躲到天台上去。也许今天中午食堂里的饭菜会比干涩的面包好吃些，又或许能围观一场金和紫堂幻被凯莉逗弄的闹剧，但他总觉得，若是嘉德罗斯闹到那里去会很难收场。格瑞啃着面包，没意识到自己将那个分明初来乍到的嘉德罗斯考虑进自己的午休的情况。
“你在这里，格瑞。”嘉德罗斯手里提着印有校徽的塑料袋走进天台，顺带反手带上了门。他自来熟地坐到格瑞斯身旁，将塑料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们才见过三次面，”格瑞顿了顿，“算上现在，只有四次。”他撇过嘉德罗斯的袋子，都是些高热量食品。
“你还记得？”嘉德罗斯似乎有些意外，“那你特意在天台，是为了和我较量吗？”
不是，格瑞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格瑞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便只是说：“我不会和你打。”
“他们说你平时都在食堂吃，”嘉德罗斯把汉堡放在一旁，“我去食堂看了，你不在。”
所以你从食堂跨越半个校园来天台找我打架？格瑞一时语塞，他本以为自己在天台不会被找到，没想到对方的毅力非常。
“你为什么总想找我打架？”每次都是这样。
嘉德罗斯没想到格瑞会问这个问题，他按了按汉堡的包装，很快地回答：“你为什么总不答应和我打架？”
“是我先问的你。”
“是我先要求你。”
“你凭什么要求我？”
“你生气了吗？”嘉德罗斯眯起眼睛，“那就来打一架吧。”
“……”格瑞想要站起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一刻一个有力的拳头便袭向自己的面门。
他反应极快，握住那个拳头回击对方，空隙间又传来对方激动起来的呼吸。拳头挥舞带起的风流在两人之间爆发，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席卷了他们，格瑞抬起脚踹开对方再度攻击的拳头，脚腕上便很快地传来对方紧握的力道，他向后翻了个后空翻甩开对方的擒拿，像头迅捷的狼，却会用自己的拳头作天下最锋利的刃，毫不留情地向嘉德罗斯的腹部冲去。
不出所料，对方迅速握住了自己进攻的拳头，他干脆借力向前推，扬起自由的另一只武器击开对方手腕，他们很快地扭打在一起，却又不是毫无章法，只是招拆招的速度太过迅速，以至这看起来像是命垂一线的厮杀。两人的身形在天台上移动起来，格斗间四处飞扬的气场形成一个默契的领域，心照不宣地将两人飞速心跳的声响躲藏起来，格瑞原本只是靠在门旁栏杆的位置，而现在他们在高危栏杆旁肆意释放热血，这场战斗太过势均力敌，一向敏捷的两人都忽略了这点潜藏的危险——
于是下一秒，后脚踩空的格瑞感受到了短暂的失重，因为他磕绊在台阶上的身体短暂阻碍了他的坠落，他有一瞬间的呆滞，意识到自己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分了太多神，随后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至少让他不要就此摔下去死得扭曲、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会因为这场意外受重伤的预感、尽管天台下还有一圈保护台，那毕竟是水泥做的，谁也不能担保你从这里坠落下去，脑袋不会开花。
然后他抓到了一只手。
一只猛拍他桌面的、方才还在向他挥舞的手。
嘉德罗斯猛拉住格瑞，迫使对方停留在一个安全的位置，而他自己已经趴在了地上，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集中在与格瑞相握的地方。他的脸上带着些没来得及退去的惊慌，以及挽救住自己心仪对手的庆幸，金色的眼睛里绽放出愉悦。
“你可以躲开的，”嘉德罗斯喘着气说，他的嘴角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但你没有躲开，你和我打了。”
“而且我差点死掉。”格瑞说，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直到被嘉德罗斯拉上来，剧烈跳动的心脏仍在告诉他，他刚才有生命危险。
“你不会死。”嘉德罗斯嘴角的弧度仍然无法褪去，“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我已经和你打架了，”格瑞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这就可以了。”
“不，”嘉德罗斯笑嘻嘻地，“我还没有和用刀剑的你较量过，我听说你的射击技术也很好。”
“…”格瑞靠上墙面，懒得再和他争论，“…贪得无厌。”
“你有这样的资本。”嘉德罗斯说，随即将那个冷掉的汉堡捡起来，这时他才开始午餐。
初次较量如此收场，之后嘉德罗斯倒是再没和他在天台打过架。
格瑞和嘉德罗斯开始进入一种奇异的相处模式。
嘉德罗斯喜欢和他较量许多东西，包括测验的错题率和刷题速度，甚至于吃饭的快慢，但这些似乎都只是他的业余兴趣，他总喜欢拉着格瑞在晚自习下课后溜到空无一人的操场畅快淋漓的打一架，这项活动直到被班主任屡次警告后才借由操场转移到了树林，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格瑞似乎对于这种怪异的任性有些怪异的包容，无法真正生起气来。因数次的拒绝也无法换来对方妥协，他便只好认真的应付。
格瑞本就不是个好斗的人，和嘉德罗斯屡次三番的缠斗他最开始并不不适应，但那股畅快也的的确确令他舒服，尽管现在习惯了对方的节奏，他仍然不喜欢嘉德罗斯无时不刻的邀战行为。
直到毕业的今天，这场战斗也未曾分出个的胜负。
公式化的毕业典礼不过是过场，几日后的高考才是对这几十年人生最后走向的总结。格瑞站在发言台上一丝不苟地将纸面上的演讲词念出，青年好听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礼堂里，嘉德罗斯坐在第一个位置，原本应是他一全级第一的名次作代表发言的，但他极其厌恶这种照葫芦画瓢的操作，拒绝就是他对此的最好回应。
他看着讲台上颇有些乖巧模样的格瑞，一些未知的冲动突然涌上脑海。
嘉德罗斯不可能是一个愿意受控于规则的人，他向来凭借心情，答应校长不扰乱教学节奏是他最基本的礼仪，只是平日作风太过肆意，总有人称他作任性。他抿抿唇，突然想实践自己方才的恶作剧，这时格瑞却再次开口发言。那些规定的内容已经念完了才是，嘉德罗斯想着，眯起眼睛看着讲台上意气风发的青年。
“我得到了救赎。”格瑞说，“我是个胆小的人。”
我是个胆小的人，他想，他雪藏自己剑术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不愿看到自己从前悲惨的痕迹。他用找到家族悲剧的籍口立了国第一司法学院的目标，从此便以此逃避自己无法直面失去的理由。
他没理会台下突然爆发的窃窃私语：“我遇到了一个极其自我的人。”
他记得第一次见嘉德罗斯的模样，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睛闯入他的世界，告诉他什么是无所畏惧，像是点燃了他长久以来忍耐的炸药包的导火线，小小的火种闪烁着金色的影子。
“他视规则于无物，狠狠地嘲讽了我的胆小。”格瑞的目光停在自己的演讲稿上，“他打破了我所有的计划。”
那点火星向自己的爆发点持续突进，借由少年嚣张的口气直达心底，是种无法描述的默契，无意间揭开格瑞潜藏多年的疤痕，却又在下一刻粗暴地撒上强制疗伤药。
‘这些渣滓打飞不就好了？’
“但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勇气，”格瑞抿了抿唇，“直面我恐惧的勇气。”
“那些勇气使我突破，可我无法描述那股突破的感觉。”
有着好看银发的青年蓦地抬起头，双目间爆发出的紫色火焰似乎能将周遭的一切吞噬，那些被他掩埋多年的尖利锋芒，那些他无法直视的痛楚和逃避，同晶紫色瞳孔间闪烁着的耀芒一起碰撞周旋——不，那说不上周旋——那些锋芒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随即冲向嘉德罗斯的脑海肆意搅动、嘉德罗斯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能够有那么多的东西存在，他不知道格瑞眼中那股情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些释放出的情感要冲到自己眼里去，同心底的紫色混杂在一起，把他脑海所剩无几的空间占据包裹，这些感觉却只是嘉德罗斯从那个惊鸿一瞥里感觉到的——但直到他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这股莫名的力量同格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是嘉德罗斯十四年时光来头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那么震耳欲聋。
“但你知道，如你一直以来告诉我的那样。”
噗通、噗通。
“嘉德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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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pa
是群里玩游戏输掉了的文【。】对不起 以后再也不赌博了【】
